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ㄟ,你家住哪裡啊?

我家住在金門。

金門?

對啊!

好特別喔!

ㄟ,那你們那邊有沒有電啊?你們是不是睡在樹上?有沒有車子?

你想太多了啦,我們又不是山頂洞人,只不過是沒有麥當勞,沒有百貨公司也沒有火車而已。

 

念大學的時候正好是金門剛解除戰地政務的初期,對於許多在台灣成長的同學來說,金門是一個充滿著神秘、未知的一塊土地。有時會覺得他們所問的問題很好笑,有時又覺得自己所生長的地方彷彿真的很落後似的,落後到不得不自卑感作祟起來。

以前總以為金門很小,每當有人問起你們金門有多大時,我都用一種很卑微的態度回答:反正很小很小,從東到西開車不到二十分鐘。後來慢慢的發現,其實金門說大不大,說小也不小,雙腳沒踏過的土地還在等著我呢。

喜歡看著這塊島形佇立在海中的樣子,充滿著故事的姿態。曾經在這兒所發生的砲火遺跡,如今成為觀光資源的主力,然而為了觀光不斷進化的家鄉,怎麼感覺越來越陌生了呢。

不瞞大家,我很想念那個被軍管的金門,環境很質樸,民心也很質樸。島上的阿兵哥是我們不可或缺的成員,他們帶來商機,他們造橋鋪路保護我們還得打掃大馬路,他們之中還有不少的弟兄成為金門女婿。

我想念那個電信被管制的年代,最早是連電話都沒有只能靠寫信和打電報和台灣的親戚連繫,終於有了電話的初期還必須倚賴人工轉接。很不方便的年代感情卻是那樣的珍貴,每一次的連繫不管是寫信還是打人工長途電話都是那樣的慎重,充滿著期待,是的,期待。

我想念到處都是木麻黃的金門。我們騎著腳踏車經過一條又一條的綠色隧道,上學、找朋友、出遊。木麻黃帶來陰涼,掉落的枝葉還可以當材火燒。我家門前的那棵老木麻黃還是孩子的遊樂器材呢。

那個時候的鄉下道路是沒有路名的,外地人覺得很不方便但我覺得挺好的,有一種「這是我的地盤」的私心,想來我家可不是隨隨便便就來得了的。

我想念家家戶戶種高粱種土豆養鷄養鴨的農村風光。我家老爸還養有一隻老母牛、一豬圈的大小豬,放牛吃草、烹煮豬飼料也是農村的日常生活部分。

我喜歡大片大片的「落穗」義無反顧的躺在大馬路上等著被車輾過的壯烈景像,很原始的,無所懼的享受他該有的生命過程。

土豆收成的季節,曬土豆的畫面充滿著人情味。陽光普照的日子大家推出自家一袋又一袋的土豆占地鋪整齊,在太陽下山前又齊聚在廣場邊收拾邊試吃曬乾後的成果,你家的我家的,彼此分享著。

我想念那個沒有路燈的金門。沒有路燈的夜晩出門很不方便,風吹過樹梢、牛隻慢步草叢的沙沙聲總會讓人疑心是不是有鬼出沒。可是那時的夜空好美,星星堆滿天,星空下的人兒心情正美麗。

我想念那個雜草叢生的金門。野生的花、野生的果實陪伴了成長之路,嬉戲的空地上蝴蝶蜻蜓滿天飛,夜晚的螢火蟲可以停在手上散發光芒。雜草的旺盛生命力如此的符合戰地兒女,而今被水泥覆蓋的大家啊,千萬別哭泣……

我想念那些古樸的廟宇,沒有光鮮亮麗的外衣,沒有氣派恢宏的建築體,神明與當時的人們一樣樸實無華。虔誠的心,天地知心。

我想念那些老房子,古色的紅磚,斑駁的石灰牆,還有那花崗石堆砌而成的堅固堡壘。房子是破舊的,記憶卻是深邃的。

 

一去不回的舊時光,想想念念,想念。

 

 

201951  刊登於金門日報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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